小妞仔媽 寫於2012年7月。〈gigs搖滾誌〉
Radiohead的成員在英國的Public School Abindon(阿賓頓中學)認識而組團,所謂「Public School」 在英國社會裡有著特別的文化意義 代表優雅與中上階級,之後Thom進入了大學念的是文學和藝術(Fine Art),種種背景使得Radiohead不只是搖滾樂團,更像詩人與藝術家,MV是另個創作發聲的方式,值得不斷玩味,纖細敏感的心運用創新和影像與敘事上造就更令人著迷的一面。
他們勇於嘗試不同MV產出方式,例如〈House of Cards〉利用了Google code的3D技術,拍攝過程完全沒有用到攝影機和光線,呈現出來的是好幾個光點組成的Thom虛幻影像;〈Pyramid Song〉融合3D技術和手繪風格進入Thom真正做過的一個夢境;「Reckoner」的MV經由動畫投稿比賽選出,〈Paranoid Android〉則是由瑞典知名卡通畫家Magnus Carlsson繪製,只聽音樂沒有歌詞的想像發揮。
另一方面Radiohead注入自己的點子、參與構想與製作,不難發現好幾支都具有共通的意象,例如冷漠、不由自主、恐懼、人生的循環,並善用「反諷」的操作,包括內容中的反諷和觀看者心態間的反諷。有人曾經開玩笑說大部分連續劇不論從哪一集開始看都能看的懂,而同樣世上很多音樂錄影帶不論從哪一點進去看都毫無進入障礙,但Radiohead的MV絕非如此,很多都是完整的敘事小影片,你非得從頭開始看,而且,你一定會想從頭開始。
觀看臨界點 〈No Surprises〉
長度:03’47’’ 導演:Grant Gee 年份:1997
這支MV令很多人印象深刻,Thom頭套太空罩,鏡頭只拍臉部既無伸縮也無移動,一鏡到底(single close-up)。Thom開始緩緩的唱個歌,頭罩裡,水慢慢淹了上來,兩分鐘後Thom整個頭埋進水裡,睜開雙眼靜靜的凝視鏡頭直到再也無法憋氣時鬆開栓塞將水放掉,好幾口大喘氣後繼續接著唱歌。透過太空罩入水折射放大效果,鬍渣都清楚可數,更何況是細微表情,配合巧妙燈光掌握,越是高潮處越明亮,好好清楚凝視一位忍耐在邊緣的受迫者,臨界點之後,脆弱的我們什麼都抵擋不住。
憋氣那段使用快轉拍攝再慢速播放對拍的技術,拍攝這MV的導演Grant Gee同時也是Radiohead 《Meeting People is Easy》紀錄片的導演,這部片裡記載這段拍攝過程,也許是NG了很多次,不停水上水下的Thom拍攝過程中近乎到了崩潰程度…
這MV搭配歌詞看則更有意思,〈No Surprises〉講的是一成不變的現代生活 “A heart that's full up like a landfill, A job that slowly kills you,Bruises that won't heal” 》(一個堆積著廢物像是垃圾掩埋場的心,一個緩慢扼殺你的工作,還有那些不會痊癒的傷口),訴說現代人們心理被忽視的聲音 “Bring down the government ,They don't, they don't speak for us” (推翻政府吧,反正他們從不為我們說話),壓抑之下如同有限的肺活量。
導演介紹
Grant Gee,英國籍導演,曾是U2在九三年世界巡迴演唱會Zoo TV Tour的工作人員,最著名的就是拍攝Radiohead發行《OK Computer》獲得成功與知名度後,一連串疲憊且具壓力的巡迴生活《Meeting People is Easy》(1998)紀錄片。期後也幫Blur或Keane等知名樂團拍攝MV,善用各種媒材和嘗試,以實驗性見長。
冷漠與偏執 〈Just〉
長度:04’16’’ 導演:Jamie Thraves 年份:1995
拍攝地點在英國利物浦街車站附近,MV色調冷靜,假城似無感高聳的大樓與出奇潔淨的街道,象徵人們過於潔癖的自掃門前雪心態,一名中年男子臥倒在街上,冷漠的街道開始因他不尋常的舉止引起圍觀,所有對話沒有收音只用字幕呈現,「為什麼要倒在路中間」,「I can’t tell you」,路人越圍越多,筆挺服裝,武裝的距離感,已被拒絕多次,卻還是被視為不正常而機近瘋狂追問,「好,我告訴你,但願神原諒我,你不知道你逼我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男子撂下狠話。
接下來是整部MV引發歌迷討論並吊人胃口處倒臥的男子說了一段話,只能看到慢動作放大嘴型,沒有字幕‧‧‧觀者失去的唯一線索。而後鏡頭轉到Radiohead在街旁公寓探頭下看,人行道上像是被詛咒,人們倒了滿地,音樂停止。 MV裡Radiohead在一旁的公寓樓上是旁觀者,卻也歇斯底里唱著「You do it to yourself」(都是你自找的),到底男子說了什麼,引起歌迷多方揣測,Radiohead和導演玩弄了有趣把戲,於是我們也變成圍觀群眾,偏執好奇想知道答案。
導演介紹
Jamie Thraves,英國導演,Radiohead看過他之前的幾部作品而欽點執導〈Just〉,同時這也是他MV處女作。,後來比較為人所知的MV包括Coldplay的〈The Scientist〉。他也自己集資拍攝過幾部電影,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搜尋〈The Cry of the Owl 〉、〈Treacle Jr〉等,Youtube上並可找到他的黑白作品〈I Just Want to Kiss You〉非常有趣。
人生輪迴列車 〈Knives Out〉
長度:04’01’’ 導演:Michel Gondry 年份:2001
並非坐上列車就代表著盡然美好的旅遊回憶,人生旅途上的生老病死反倒更令人深刻。這次Thom進入了詭異診療間,環遊世界的火車和電視播著和女友的開心回憶,一切風景美好,不料轉頭女友卻躺在隔壁的病床上,診療人員開始魚貫地搬進醫療器材切割她的身體與器官,Thom想施點力卻雙腿似被放入烤箱一樣動彈不得,掀開被子發現他的腳化為兩隻烤雞桌上餚,女友被慌亂手術著,笨重與冰冷的電子儀器擠滿房間又是一種人對衰病的恐懼,再回到環遊世界火車時已經運載肢體與骨骼器官,電視與窗外上映打架爭吵回憶,剩骷顱彈著吉他和Thom的麥克風老鼠頭,這時車廂已經人去樓空,風景依舊。
MV由法國魔幻大師導演Michel Gondry執導,提起另外一支化學兄弟〈Let forever be〉這支有迷幻藥特效的MV你就能理解Michel對視覺節奏的掌握度。雖然一鏡到底是許多MV經常使用的把戲,除了在拍攝與配置中需要更無縫銜接,這MV還格外有很多隱含意義的細節,從開始Thom的病床「不滑順推動」,代表進入了無法自我控制的所在,女主角躺在盒裝的身體裡,類似半進入棺材的意涵,室內是詭異的綠色燈光和大瓶綠色點滴, 也從有天人生到了這地步得開始依賴別人,我們也可能一樣躺著任人宰割,離開前,只剩回憶可以不停的倒轉播放,最終血肉蒸發。
導演介紹
Michel Gondry,法籍導演,祖父是早期電子成合樂器發明者,父親從事電吉他生意,從小在音樂環境下生長,還擔任過樂團鼓手,後為多位歌手拍攝MV,例如Björk、The Chemical Brothers等,擅長魔幻與虛實之間的想像。電影方面因〈王牌冤家〉獲奧斯卡獎(有人說〈Knives Out〉和〈王牌冤家〉的概念相似,包括忘情診所、記憶、列車等等意象),周杰倫主演的〈青蜂俠〉也是他執導。
神經質之舞〈Lotus Flower〉
長度:05’08’’ 導演:Garth Jennings 年份:2011
誰能將這支MV輕易從腦中抹去? Thom輕薄白襯衫和捲起的褲管,最重要的是一頂英式禮帽(bowler hat),英紳風格的打扮和忘我的扭曲舞蹈形成強烈的對比印象,手指有時像蓮花優美的蜿蜒伸展,有時顫抖瘋癲跺腳,醉樣拍手胡亂扭動,背後最大功臣之一是新銳編舞家Wayne McGregor。而導演Garth Jennings的知名作品大夥最有印象的應該是Blur會走路牛奶盒的那首〈Coffee & TV〉,這次導演利用黑白和空曠場景,透過鏡頭遠近切換,所以你能在遠景裡看到Thom像喝醉般腳步哴嗆,也能在近景注視Thom的表情和眼神,鏡頭與光影讓畫面不單調,將Thom神經質轉化為藝術同時也是潮流,一次突破自我令人拍案叫絕的嘗試,Thom式舞蹈已成經典。
編舞家介紹
英國最受矚目的編舞家Wayne McGregor,是抽象派「Random Dance」現代舞團的創辦者,除了他對舞蹈的天賦之外,對於舞蹈與藝術、人體科學、科技等關聯特別關心,曾經參與人腦和身體之間連動性的科學研究,是非常前衛又聰明的現代舞者,五年前英國政府頒給Wayne第一屆「Youth Dance Champion」殊榮,並獲英國皇家芭蕾舞團聘為常駐編導,多方嘗試性讓他始終活耀於舞蹈界,與Radiohead所激盪出的火花為彼此寫下跨界合作的經典。
權力 〈Karma Police〉
長度:04’27’’ 導演:Jonathan Glazer 年份:1997
整部影片的視角只有幾個,車內環視、車內直視前方這兩個是由司機的角度出發,外加上第人稱看被追趕者面部的鏡頭構成影片的敘事場景。影片開始後座無人,往前方開一段距離之後發現原來有個穿著凌亂襯衫的男子在前方疲累奔跑,車子持續追趕,隨著距離越來越近,Thom出現在後座淡定的喃喃唱著「This is what you get…(這就是你自食其果)」,逼到後來男子踉蹌跌倒,車子停下來並往後倒車一段距離,彷彿準備要加速往前像男子衝撞之時,男子發現了車廂漏油痕跡,悄悄點燃火柴,火焰以飛快的速度回頭吞噬轎車,Thom已消失在後座。
〈Karma Police〉可以代表一種權力往下無禮對待的意涵,警察其實也不是什麼高官權貴,更多影射是握有小小權力的中間階級瞞上欺下的壓榨,車體髒舊與車內半褪色紅絨布與皮質暗示斑駁粗糙的階級意味。 有什麼了不起?你有的只不過是一台破爛的軀殼! 忽視弱者的積怨,其實也會有星火燎原般猛暴性反撲。
導演介紹
英國籍導演Jonathan Glazer拍過不少MV,十幾年前挺紅的Jamiroquai有一支空間錯置感手法拍攝的〈Virtual Insanity〉即是Jonathan之作。他也替Nike、Sony、Levi’s、Motorola等品牌導過廣告,甚至也有幾部電影作品,是橫跨各種不同領域間頗具知名度的導演。
超奇幻的宿命際遇 〈Paranoid Android〉
長度:06’37’’ 導演:Magnus Carlsson 年份:1997
瑞典動畫家Magnus Carlsson,知名的《Robin》動畫敘述一個二十出頭但無所事事的青年Robin和好友一起遭遇的故事,劇情中會碰到各種浪蕩與乖離的角色,瘦弱且「正常」的Robin常受到詭異擺佈(稱霸凌更好),Carlsson筆下盡是被放大的脫序世界,顏色飽和但富哲學意味的卡通吸引了Thom的目光,於是產生了這支最難參透但越看越興味盎然的〈Paranoid Android〉。
故事一開始分兩條主線,Robin和朋友相約搭計程車出門感覺是為了尋找美人魚,另一位是中年政客男子,在國際會議上對來自荷蘭的友邦視而不見。兩人出現在同個怪誕的酒吧,Robin被欺負後心裡鬱卒爬到橋上路燈,搭著計程車也來此的中年男遠望離去的瑞典船隻,拿著斧頭狂砍不動如山的路燈,開始是想救Robin不過很明顯的最後是一種不可理喻的蠻幹(發洩?),MV帶有明顯的「預言」與「宿命論」,打從一開始Robin隱約見到有人墮入海裡和美人魚尾巴就是預感,一心想要尋找傳說中美人魚沒見著,最失意的時候反而離奇的和搭直升機降臨之天使共度歡樂時光;最後遇見母愛美人魚的是冷漠中年男子,但在無比淒慘狀況下。
Radiohead並沒有提供歌詞給Carlsson,希望不要因為歌詞而影響創作,而更一開始Carlsson原本要畫的是另一首〈No Surprises〉,沒想到反覆聽了〈Paranoid Android〉後靈感大發,MV和歌曲也很多碰巧之處,這首歌據說是Thom在酒吧裡看到的事件有關,而Carlsson也讓Robin在酒吧有段鬱悶遭遇;另外,有次Rdiohead接受《Time Out》雜誌訪問時提到「〈Paranoid Android〉是關於地球上最他媽的乏味的人。」 而畫面裡中年男子便是位冒著乏味汗水的乏味代表。
MV引起不少歌迷揣測想更加深入其中意涵,再次,一如Radiohead的有意無意的風格,我們有需要這麼偏執嗎?想想影片裡偏執的人落得什麼下場。
導演介紹
Magnus Carlsson,瑞典知名動畫家與導演,因為《Robin》而開始被注意,在Radiohead的〈Paranoid Android〉之後知名度大增,另一部他所編導與製作的卡通《The Three Friends and Jerry》曾在一百多個國家的頻道播放,從他的網站上可看到部分短片作品,分一般動畫與兒童不宜兩種,對卡通人物角色個性的描繪非常拿手。
